暮春随笔

    前言：人间的四月天是世上最美的时节，放眼望去，一树一树的花开，灼灼夭夭，郁郁菲菲。不经意间看到潮湿的泥土中残红零落，蓦然间生起一丝“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感。正值花样年华的人啊，也会有一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老的容颜，红颜易逝，芳华不再，那时候的我们该用什么来慰藉失落而感伤的心呢？韶华似握在手中的沙悄然流逝，容颜可以老去，肉体可以灰飞烟灭，唯有思想之花不会随着青春的消逝而凋谢，却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愈加美丽。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意思是说，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宇宙间任何东西都能置人于死地，即便如此，人依然比宇宙间任何东西都要高贵，因为人有一个能思想的灵魂。思想造就了人的伟大，然而思想的形成、发展以至升华离不开阅读和思考。阅读本身就是一种让他人的思想介入自己思想的行为，如果没有阅读，我们的思想只能是一个人的沉思默想，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将停滞、倒退，以至于终止。对于阅读的认识，见仁见智，我认为唯有发自内心深处对精神文化的敬重与仰慕，方能在书籍的世界里纵横驰骋。

    怀着端正虔诚的心态阅读。古人对读书的环境和形式多有讲究，朱熹主张读书前要闭门清心，读书时要窗明几净，正襟危坐，缓视微吟；金圣叹在关于《西厢记》的阅读仪式写到：“《西厢记》必须扫地读之，扫地读之者，不得存一点尘于胸中也；必须焚香读之，焚香读之者，致其恭敬，以期鬼神之通之也；必须对雪读之，对雪读之者，资其洁净也；必须对花读之，对花读之者，助其娟丽也”。很多人对此大不以为然，认为是矫揉造作之举，个人认为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读书在本质上是一件严肃甚至是神圣的事情，那是一场体不动而心神向往的精神交流，而仪式的本身体现了对书籍、对阅读的尊重和重视。无法想象一个人左手拿着葱油饼，右手握着《牡丹亭》，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能领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的刻骨铭心。因为心存敬畏，所以心思洁清，因为懂得珍贵，所以视若瑰宝。据说林徽因喜欢在静谧的夜晚读书，皎洁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洒落在几案上，穿上最喜欢的月牙白旗袍，焚香净手，轻吟细品。有人以此讥讽其刻意、做作，而我总觉得,在林的思想里，已经把书籍视为其精神上的情人，她的每一次阅读都像在赴一场美好的约会，所以你看她的文字，浓浓的化不开的细腻、轻柔与灵动，字里行间弥漫的是爱、温暖、怜惜与憧憬。

    当然，在这个浮躁而物质的时代，无论是社会本身，还是精神层面，都不可能再现朱、金那时读书论道的意境了，连阅读本身也渐渐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形式是内心虔诚的外化，纵然没有良辰美景、风花雪月、拂琴焚香，只要心中留有一方净土，依然能享受阅读的美好。

    带着真挚的情感体会。好的作者都是伟大的筑梦师，他们用自己的经历、认知、思考与想象编织奇妙的梦境，让人深陷其中，流连忘返。阅读就是要让自己走进去，只有身临其境、设身处地才能更深刻领悟。张爱玲的文字，是那晨雾中人影的青色，淡淡地蒙在世间斑斓的色彩上，黯淡着浮世的悲凉，透过闪烁摇曳着奇异光圈的珠帘，陈旧的纱幔、昏暗的灯光，留声机沙哑的声音，只能静静的旁观这颓败而虚无的一幕幕，一如那句“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般美艳至极，却尽显苍凉，散发摄人心魄的魅力。读三毛的作品，率性而真实，让人会有去远方、去流浪的冲动，而她在《梦里不知身是客》中谈到的：“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了过眼烟云，不复记忆，其实，他们仍是潜在的。在气质上，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里”，这段话成为多少女子修为自身的金玉良言，很多年以后，已然烙于心。

    没有什么比阅读更能增加生命的长度与厚度了，因为阅读的本身，就是在经历不同的人生。即使注定自己在平凡的琐碎中细水长流，也可以欣赏他人在璀璨的花事里寂寞而终；即使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去亲身经历，却有那多么多的书，那么多的故事让人追逐回味。

    秉持批判的精神反思。读书应该有批判的精神，有反思的意识，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在思想的领域，没有绝对的对错，无论多么极端的观点都不会一无是处。上千年的封建社会宣扬的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其主要论据如明人陈继儒所言：“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就陈继儒的这句论断而言，其本质上反映了古代社会对女子性别的歧视以及企图在知识启蒙方面蒙蔽女性的思想，而其指出的问题则需要我们反思和引以为戒。女性的思维更感性，更细腻，也更容易受情绪左右，反映在阅读上，大多数女性更喜欢文学类、艺术类的书籍，也容易被书中的内容感染，沉迷、幻想、以至效仿。现在不也有很多女性沉迷于言情小说或肥皂剧里，神思恍惚，甚至做出荒唐可笑之举。阅读要融得进去，更要跳得出来，看过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读过那么多的美丑善恶，就更应该懂得如何把握当下，面对将来，懂得如何进退取舍。同样，读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我们不能仅满足于学习娜拉的反叛精神，也要思考如何为抗争创造条件，否则就会像鲁迅先生所预言的：娜拉出走后或许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我们迈出的每一步，都决定着命运的走向。还好有阅读，可以在他人的思想里反省顿悟，在他人的故事中推演人生。

    几场梅雨，几卷荷风，已是春意阑珊。喜欢这么一段话：“有人会问，女孩子上那么久的学，读那么多的书，最终不还是要过平凡的日子，相夫教子，洗衣煮饭，工作生活，我想我们的坚持是为了，就算最终跌入繁琐，洗尽铅华，同样的工作，却有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境遇，却有不一样的见识。”无论被世俗烟火熏染多久，被尘世浑浊浸淫多深，被岁月摧残改变多少，只要心灵深处仍有一方洁净的角落可以安放一卷书，生命就如永恒的人间四月天，有爱、有暖、有希望。  （信访室党支部 许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