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那栋楼

春日的斜风细雨中,踏上桔子洲,洲上那栋美孚洋行的两层别墅牵动心弦。高耸的烟囱、典雅的红瓦、别致的造形,被朦朦胧胧的雨雾缠绕,更添一份独具的风情。九十年前,其矗立于洲上江边,经风历雨,成为桔子洲厚重历史的保存和见证。十七前年,偶然的机会,这栋楼的二楼南向最西边的那间“蜗居”,成为我和妻子的结婚住房,一直温暖着记忆的空间。
没改造之前的桔子洲是一个居民散住的场所。美孚洋行别墅处于一个办公与居住混杂的院落之中,掩映在路边的高大樟树之后。从一桥下去,沿路南行不远,拐进挂着单位标牌的院子,有一个操坪,操坪的北边有两块小小的绿地,穿过绿地中间的一条小路,直通这栋南面而筑、与院中办公楼和居民楼风格迥异的别墅。
这栋楼的门庭别有风味,稍微向外突出,下有三级台阶,上面顶着一个阳台,栏板刻有“美孚”标志。一楼和二楼中间均为走廊,两边互开房间。拾梯而上,踩着二楼的木质地板,平整坚实。走廊西尽头开了一扇窗,近览湘江北去,远眺岳麓如屏。二楼与屋顶之间有隔板,我曾顺着一个通风口爬上去,上面纵横挺立着山形木柱房梁。居于其间,仿佛躺在历史的河流中体味现实的平凡和真切。
十来个平方的婚房,高密度地挤着衣柜、矮柜、电视机、洗衣机、冰箱、一长两短三个木沙发和一张床。床头挂上的婚纱照和一根从门口连到窗户的五色彩带,烘托出一番喜气。我和妻子都来自农村,没有其它地方可供接亲,这里就是接亲的出发点。1997年的冬天,没有喧闹的接亲仪式,没有浩荡的车队,但兴奋和对未来的期待宛若桔子洲上的小鸟一般,从这个简陋的窝中扑翅而飞。
生活就这样与这栋楼编织了一个情结。从这里出发,迎着桔子洲上的朝阳,我用单车载着妻子上班,奋力蹬上一桥奔向河东。下班后在一桥下的路边店捎些菜回来。厨房是没有的,在走廊上靠墙摆了一张桌子,上置煤气灶,并用一根粗铁链将桌子、灶和煤气罐锁在一起。因为楼上发生过煤气灶被盗事件。洗衣服时要把洗衣机从房间里搬出来,接上西头窗户下的水龙头,洗完后再搬回房间。整栋楼没有公共卫生间,经常晚上打手电,穿过两排居民房去大院的卫生间。
夏天房间当日晒,晚上闷得像蒸笼一样,没有空调,只有一顶吊扇搅起满屋的热浪。常用一根水管对着西边的墙壁冲水降温,也常常徘徊于湘江边,半夜才敢归屋。1998年的夏天,湘江连发两次洪水,每次都将桔子洲整个淹没。但这栋楼的位置居于桔子洲的最高点,洪水最高时仅涨至门口的第二级台阶。洪水来后断水断路,我们“难民”一样惶惶逃离,借住河东的亲朋家。
1998年10月,我们搬到单位分给的一套房改房,与这栋楼挥手惜别。这段时光,清贫而充实,简单而快乐,辛苦而无畏,重负而充满活力和追望。每每回味,能让自己内心升起一片宁静的天空。
这栋楼因其文物价值和建筑美感,得以在当年的桔子洲整体改造中留存。外观修旧如旧,里面已经物非,都成钢筋混凝土结构了。没有改变的,是这栋楼二楼南向最西头那间房子的窗户,像在与我们诉说那一份情思。
风声雨里,妻子依着我在楼前合影。这风雨,洗尽了这栋楼的浮华,也洗却了岁月的纷飞。当年离开桔子洲子时,妻子怀着小生命,如今,持相机给我们照相的儿子已高过我们一头了。(干部室党支部 曾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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