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风行风评议中，民政、药监、交通等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政府部门及学校、医院、供电等公共服务行业，不仅要接受测评，而且要直接面对群众的考问。2009年以来，江苏省南京市依托网络、电视、电话等平台，创新开展“向人民汇报”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全媒体直播活动，让人民群众出卷、相关部门应考。截至目前，参与评议的群众已达2400余万人次；通过评议，4300余个民生难题得到解决，182条民生新规相继出台。

     “现在又不是年终评议政风行风的时候，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评议天天都在进行，容不得半点马虎！”
　　
　　前不久，在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地税局服务窗口，前来暗访的市政风行风评议监督组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他们‘紧张’是有原因的。”南京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龙翔告诉笔者，“在政风行风评议中，相关部门、行业不仅要接受测评，而且要直接面对群众的考问。群众可是有备而来，他们提的问题个个都是来自平时。”
　　
　　2009年以来，南京市创新开展“向人民汇报”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全媒体直播活动，提出“不光要评，而且要议”，并整合网络、电视、电话等平台进行互动直播，让群众无论在哪儿，都可以实时对民政、药监、交通等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政府部门及学校、医院、供电等公共服务行业进行评议。
　　
　　人民群众出卷、相关部门应考。4年多来，参与评议的群众已达2400余万人次。通过评议，4300余个民生难题得到解决，182条民生新规相继出台。

　　议什么——
　　民意搜集常态进行：如同大树根须一般的万千渠道，将“牢骚”输送到评议直播现场    　
                                                                                                  　　
　　2011年11月29日上午10∶30，“向人民汇报”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全媒体直播活动市体育局专场拉开帷幕。
　　
　　“这几年南京承办了不少国内外体育赛事，新建了一批体育场馆和设施。但比赛结束后，部分场馆、设施出现了闲置现象。2014年南京将举办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如何保证青奥会场馆赛后还能持续运转、创造效益？”行风监督员代表张先生的问题一抛出，现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怎样才能让评议直击群众最关注的问题？笔者从南京市政府纠风办副主任陈友斌处了解到，评议直播活动建立起了常态开放的民意收集机制，即由行风监督员、媒体观察员、服务对象、市民代表分别“撒网”，通过电话、网络等渠道，将800多万市民关注的问题梳理并汇总到直播现场。
　　
　　为把市民最想问市体育局的问题带到现场，张先生做了不少“功课”：到市体育局及其下属单位、服务对象中明察暗访20多次；在网络论坛发起征集问题的主题讨论；公布自己的电话号码、电子邮箱、QQ号……
　　
　　一星期内，该主题讨论的跟帖达到520多条。一些市民也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前来“出谋划策”。张先生整理这些意见建议后发现，大家最关心的是“体育设施闲置”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能不能提，我心里也没底。因为当时正值筹办青奥会的攻坚期，这个问题提出后，可能会影响大家对南京筹办青奥会的信心。”张先生说。
　　
　　然而问题汇总到市纠风办后，“一路绿灯”，顺利抵达直播现场。“既然问题反映了民意，就应该‘原汁原味’地摆在被评议单位面前，这样才有利于问题的彻底解决，才有利于政风行风的真正改进。”陈友斌说。2012年，南京市56名行风监督员分成8组，先后对被评议单位开展明察暗访759次，提出问题1601个。
　　
　　除行风监督员这一搜集民意的“主渠道”外，媒体观察员也会依托媒体平台，搜集群众意见，直送直播现场。
　　
　　“我们组建了一个‘民意搜集团队’，通过龙虎社区、民声频道、QQ群、微博粉丝团等寻找民生焦点。”媒体观察员、龙虎网记者陈磊告诉笔者，“每个问题都由‘草根’们在网上、网下集体敲定，参与的人数不下两万。”
　　
　　现场提问的服务对象、市民代表也坦言“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场直播活动结束后，就会有邻居来建议第二天的直播该提什么问题。也有陌生人来电，希望我把他们的问题带到现场。”市民代表、春天家园社区居民刘文婷说。
　　
　　“评议活动还会对‘12345’政府服务热线、‘政风行风热线’电台直播活动、‘政风行风热线进社区’户外直播活动搜集到的意见进行梳理，把共性的问题带到直播现场。”陈友斌透露。
　　
　　“有了充分的民意聚集，才会有精准的民意表达、强劲的民意监督。”龙翔介绍，去年年底，南京市纪委、监察局官方微博“@钟山清风”先后对13场评议进行全程直播，其3万余名“粉丝”通过微博实时提问，发表评论1247条。
　　
　　怎么议——
　　压力传导即时畅达：播放视频、提问互动、现场测评、专家点评、领导表态……被评议单位零距离感受“民意的力量”
　　
　　电视台演播大厅，正上方，电子屏滚动显示着“向人民报告、请人民监督、让人民满意”的标语；镁光灯下，被评议单位的领导坐成一排，行风监督员、媒体观察员、服务对象、市民代表共100人分列两旁；台下，数百名嘉宾、观众坐镇“监考”，现场情况通过网络、电视、电话实时连接千家万户……
　　
　　这就是直播活动中被评议单位身处的“考场”。
　　
　　2010年11月24日，直播活动对南京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进行专场评议。时隔两年多，该局局长唐富春仍记忆犹新。
　　
　　“10月19日，一位市民向我们投诉用了某品牌眼贴导致眼疾恶化。我们当时向市药监局举报过，不知道这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媒体观察员、南京电视台主持人徐凡的提问，引起观众席一阵骚动，台下一位老人伸长了脖子等待台上的答复。
　　
　　台上静默了片刻。“我目前不清楚这个举报的内容。举报中心应该按工作流程将其转到了相关分局，我回去就了解情况，然后给你答复。”市药监局副局长华文回答。
　　
　　“早一天查处就能多减少一批受害者。直到昨天中午，我们依然还能买到那个产品。”徐凡并不松口，反而拿出产品和发票，请主持人递到该局领导的桌上。
　　
　　现场情况在山西路商业街的大屏幕上实时演播。一些市民驻足观看，并通过附近的电视台卫星转播车先后发问：“两年前我服用减肥药导致内分泌紊乱的事谁来解决？”“假义齿为什么屡禁不止？”“网购药品有问题谁管？”“产生药物不良反应谁管？”……问题个个尖锐，现场几次出现短暂沉默。
　　
　　不出意料，在提问后的现场测评环节，该局的综合满意率只有77.5%。“从测评结果来看，我们的工作离市民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直播结束后，唐富春坦言，“评议直播活动，真是让我们零距离感受到了‘民意的力量’。”
　　
　　除了“麻辣提问”，2012年，评议直播活动更增加播放行风监督员暗访视频的环节，给现场气氛添了一把“火”。在交通行业评议直播现场，“一名出租车司机和一名公交车司机当街上演‘骂战’”、“直播前一天中央门汽车站附近还有‘黑车’”的暗访视频播出后，南京市交通系统领导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当场面对镜头鞠躬道歉。
　　
　　“直播活动通过播放视频、提问互动、现场测评、专家点评、领导表态等流程，打造出了即时畅达的压力传导机制。”龙翔说，“就是要通过切实感知‘民意压力’，向被评议单位传递一个信息——作为公权部门、公共服务行业，不仅要对上级负责，更要对人民群众负责。”

    为什么议——
　　跟踪督办公开透明：对群众提问限时公开答复、对问题整改组织“回头看”，让被评议单位不止是道歉
　　
　　针对评议中群众提出的问题，2010年12月，南京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专项整治，打击互联网上违法销售药品的行为，取缔药品非法回收点70多个，查处非药品冒充药品40多种。
　　
　　针对“体育设施闲置”的问题，2011年12月初，南京市体育局通过调研后决定，将部分闲置设施向市民开放；并提出，对青奥会场馆和设施，市民能参与利用的，将在赛后向市民开放；难以利用的，将采取临时搭建的办法，防止资源浪费。
　　
　　对“向人民汇报”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全媒体直播活动来说，现场评议还只是开始。
　　
　　“为什么议？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推动工作、改进作风。”龙翔表示，“被评议单位光道歉是不够的。对直播提及的问题，市纠风办将督促被评议单位在10个工作日给出答复，所有问题和答复在‘中国南京’网上公布；并将组织整改情况‘回头看’，确保承诺落到实处，防止问题复发。”
　　
　　去年10月20日，一位媒体监督员在教育系统专场评议直播中提出：“有的城市已经实现了‘零择校’，南京是否也能一样？”
　　
　　市教育局局长吴晓茅现场表态：“解决择校问题，首先要实现教育均衡化。我们将采取措施提升全市薄弱学校的教学质量，用3到5年时间实现本市中青年教师教学水平的较大提升。教学质量提升后，择校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直播一结束，该局即组织调研，并在此基础上推出了小班化教育、师资培训、集团化办学、名校建分校等7条“新规”，提升薄弱学校教学质量；同时制定“铁规”——择校的学生一律不享受指标生名额，以此遏制“择校热”。
　　
　　“在近几年的直播活动中，许多被评议单位一走出直播现场，就开始组织集中整改。”陈友斌说。
　　
　　2010年，市环保局组建10个工作组分别处理市民反映的55个问题，并重点与国土、规划部门联合推出餐饮环保预评，从源头上解决餐饮场所环境污染的问题。
　　
　　2011年，市民政局通过媒体公开承诺，将常态化、全透明公布慈善资金使用情况。
　　
　　2012年，针对评议直播中市民提出的意见，南京火车站迅速整改，在接站大厅安放了36张座椅。
　　
　　在公开透明的跟踪督办机制下，评议直播现场考问的“压力”，转化为了相关部门改进服务的“动力”。如今，南京市各机关、单位正时刻绷紧着弦，因为他们都敏锐地意识到，虽然“民意大考”会在年终如约而至，但群众评议“时刻都在进行”……（吴德）

　　
    链接@专家视角：

    “让人民监督权力运行”的新机制

    蔡志强

　　江苏省南京市充分调动人民群众监督的积极性，连续4年开展“向人民汇报”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全媒体直播活动，探索出了“让人民监督权力运行”的新机制。
　　
　　一是提供了人民监督政府的技术和制度支撑。南京市将电视辩论这一时代特征明显、互动性强的媒介技术纳入政风行风评议，以制度形式推进政务公开，有利于在法治和制度的框架内维护人民监督政府的权利。这一做法一方面提高了政风行风建设的公信力；另一方面也将政府的角色定位在服务者的层面。
　　
　　二是完善了双向互动的信息沟通与监督渠道。南京市改变传统民主评议自我封闭的运行逻辑，将民主评议政风行风作为党和政府与人民群众沟通的重要途径，并且党委、政府积极主动地接受群众监督，通过提供多种简单有效的渠道，鼓励多元主体介入监督，以开明的态度扩大民主参与、体现民主意识。当“向人民汇报”成为一项重要制度时，政府既有的职能就成了群众可直接掌握的评价标准，职能部门权力运行各环节也都能够成为社会评价的对象。
　　
　　三是提升了人民当家作主的能力。在全媒体时代，任何个体都能从自身所处的利益与价值背景出发对领导干部的述职加以评议，领导干部日常工作和考核述评过程中的任何问题也都可能被放大，并引发社会热议。其实这种压力传导机制和倒逼机制，有利于实现政府职能履行和群众利益的统一。而且这种持续的信息公开和监督过程，本身就是对群众民主能力的一种锻炼与提升。
　　
　　（作者系中央党校党建部党建原理教研室副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