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2年底的国情咨文中,普京提出,在监督政府官员收入和财产的同时,开始监督政府官员和国企领导以及他们家属的开支和获得大笔财产的交易。
　　■《俄罗斯政府法》规定,除了收入外,政府官员家庭的大额支出也被纳入申报范围,凡在2012年购买土地、不动产、汽车、有价证券、股份金额超过申报者本人和配偶此前3年收入总和的交易,必须进行申报,并说明资金来源,否则有关部门有权进行调查。
　　■今年2月,普京向俄罗斯立法机构国家杜马提交了禁止官员拥有海外账户、国外发行的股票和债券的法律草案。这份法案规定,禁止官员和军人及其配偶和未成年子女拥有海外房产、在俄罗斯境外的外国银行拥有账户、外国发行的国债和股票,包括外国证券。
　　■4月1日,是俄罗斯政府高级官员递交个人收入和支出申报表原定的最后期限。由于还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尚未递交收入与支出申报材料,普京2日签署命令,将申报最后期限从4月1日推迟至7月1日,并宣布拒绝申报财产者将被解除公职。
　　■除了试图从制度上解决腐败问题,俄政府还向腐败官员打出反腐重拳。2012年11月以来,俄高级官员接连被查,包括前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前农业部长斯克伦尼克、彼尔姆边疆区政府前主席帕诺夫、航天系统公司总经理乌尔利奇奇、电信公司总裁普罗沃托罗夫、联邦资产管理机构负责人安纳托利·斯捷尔秋克。
　　俄罗斯政府近来连续发出反腐猛招。4月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一项法令,要求俄罗斯政府官员和国企领导必须在今年7月1日前,放弃自己或家人在海外拥有的银行账户和股票。如果届时政府官员被查出有海外账户,俄罗斯政府将解除其职务。俄总统办公厅主任伊万诺夫表示,普京签署这项法令,将推动官员收支申报制度严格执行。
　　此前一天,普京以及总理梅德韦杰夫都已如期申报了2012年的收入状况。普京强调,“要用烧红的铁烧尽腐败”,以示反腐决心。
　　就在俄国掀起反腐风暴的时候,俄“新闻大陆”网站前不久发起了一项网络调查———谁能帮助俄罗斯打击腐败?结果显示:超过80%的民众选择“谁也不能”,5%的民众选择“国际法庭”,3%的民众选择“总统”,3%选择“司法机构”,还有1%选择“总理”和“国家杜马”。民众的不信任以及“越反越腐败”的尴尬现状,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审视和深思俄罗斯的腐败现象。
　　背景腐败威胁政权稳定 
　　专家指出,普京如此重拳反腐的背景,是腐败问题已经威胁到俄罗斯现政权稳定。
　　“俄罗斯腐败的‘种子’,从叶利钦时代就已种下了。苏联解体后,经历动荡的民众,价值观发生了很大改变。”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吴恩远认为,俄罗斯当时的私有化过程可以说是“非常野蛮的”,国有资产大量流失,很多人一夜暴富,成为了新生权贵。在野蛮私有化的过程中,腐败现象大量滋生。
　　观察人士指出,贪污腐败已成为俄罗斯社会的一大顽疾,公检法、商业体系、教育系统、工程建设领域,甚至是军队和国防领域,都是贪污腐败重灾区。俄前总检察长乌斯季诺夫认为,80%的官员有不同程度的腐败行为。
　　近来,俄舆情调查机构列瓦达中心的一份报告显示,腐败已经与贫穷和通胀一起,成为俄民众最关注的问题。
　　据专家估算,俄罗斯目前每年用于腐败的流动资金总量为3500亿美元,这就是说,“公仆们”平均每天要捞10亿美元。而腐败给俄罗斯带来的损失则达6.9亿美元。
　　俄罗斯内务部经济安全和反腐败总局公布的2011年的数据显示,俄官员平均每人受贿30万卢布,远高于2010年的6.1万卢布。
　　内务部经济安全与反腐败总局局长杰尼斯·尔格洛波夫说:“最容易受贿的官员就是负责国家和政府采购的人员,其受贿所得一般都存在俄罗斯境外。”
　　2012年,俄罗斯当局共起诉889名政府官员,包括244名市长和114名议员,另有1159名执法部门人员受到腐败指控。
　　伊万诺夫将腐败比作“铁锈”,认为腐败“侵蚀掉国家地位和公序良俗,败坏了政府的公信力”。腐败还严重阻碍了投资环境的改善、新经济方式的推动、新产业结构的调整,使政府不能集中精力推动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创新经济的发展。
　　面对俄罗斯由来已久的腐败顽疾,多年来,普京和梅德韦杰夫领导的俄政府一直致力探索防治腐败的有效途径。“要求俄罗斯官员关闭他们的海外账户并出售海外资产的这一法令,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出台的。”湖南大学廉政研究中心国际反贪研究所所长聂资鲁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是普京高调反腐的继续。这样一种反腐败动真碰硬的做法,符合普京铁腕治国的一贯风格。
　　起因顺应民众意愿 
　　俄《新闻报》记者在认真统计俄政府官员和议员公布的财产申报清单后发现,目前,俄罗斯有100多名政府官员和议员在世界20多个国家(不包括独联体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境内拥有公寓、别墅、土地等形式的不动产。
　　2月20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资深议员,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的创始人之一弗拉基米尔·A·佩赫京,因为被反腐博客曝光在海外拥有奢侈房产而宣布辞职。
　　佩赫京辞职,正值俄罗斯国家杜马对总统普京提出的禁止官员开设海外账户并拥有海外不动产的法案准备进行第二次审议。
　　在普京提交法案之前,2012年8月1日,俄国家杜马四个最大的党派———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和另外三个在野党公正俄罗斯党、俄罗斯共产党和自由民主党,也联名提交了一项旨在监督公务员及其家属资产的草案。草案禁止所有国家和地方官员及其配偶和子女等家属在境外开设银行账户、拥有不动产或购买股票债券。并且,已拥有境外资产的公务员必须在草案生效的6个月之内将资产清理完毕,否则将面临严惩。
　　相比普京提出的类似法案,这份草案更为严格,因它涉及了俄罗斯政府官员的海外不动产。目前,这一法案也已经通过俄罗斯国家杜马的第一次审议。
　　“普京选择在这个时候签署法令,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推动杜马尽快通过这一法案。”吴恩远认为。
　　也有舆论认为,这是由于普京的支持率走低而采取的对策。“应该说有这方面的原因。因为腐败问题已经开始威胁到现政权的稳定,甚至是对普京本人的支持率。”聂资鲁认为,得益于这场大规模的反腐败运动,普京的个人形象也的确得到了提升。
　　不过聂资鲁指出,顺应民众的意愿,取信于民,是俄罗斯政府执政必须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俄罗斯民众对真正实施官员财产公示制度期待很高。而“关闭官员的海外账户并出售海外资产”的做法,从技术的角度而言,便于操作,引起的“反弹”也要小些。“普京看到了这一点,选择关闭海外账户这一切入点,抓住了民众最关注的问题。”

　　难点谁监督谁执行 
　　不管是普京提出的法案,还是四大党派联合提交的草案,支持者认为,这有助于防治公务员腐败,是政府走向清廉的重要步骤。反对者则认为,这项草案的初衷虽然美好,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此外,反对者还提出,要求公务员在草案生效起6个月之内就清理掉境外资产太不现实,因为“在全球经济危机还未过去的时刻,卖掉房产会使当事人承受巨大损失”。
　　任何反腐举措在实施过程中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吴恩远看来,法案出台后,谁来监督,谁来执行,如何做到公正执法,这是亟须解决的问题,也是决定法案能否真正推行的一个前提条件。“这项法案对解决反腐问题能起多大作用不敢说,但普京敢迈出这一步,有所突破就是好的。”
　　透明国际俄罗斯负责人则认为,要想达到透明的效果,财产申报以及监督,不应该由行政部门负责,而应该独立成立一个机构。
　　专家分析认为,俄罗斯的腐败问题由来已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根除,要改变情况,非普京一人之力可以做到,也不是靠一部反腐法令就能改变整个社会面貌的。对普京和梅德韦杰夫领导的俄政府而言,不管有什么样具体的措施,俄罗斯反腐都很难“一针见效”,反腐行动将是一场长期而艰苦的“战役”。
　　聂资鲁表示,俄罗斯腐败难以根治,有诸多原因。首先是执法机构不够清廉,司法腐败严重,使得反腐难以切实执行。其次,既得利益集团和普京的反对派的掣肘,政治的不稳定也是反腐难以奏效的重要原因。三是行政权力难以约束。如果不通过立法把行政权力关进笼子里,尽管有各种反腐败风暴,反腐的成效也是难有改观的。四是监督机构、媒体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和有效。因而对俄罗斯来说,加强反腐败国家立法同样刻不容缓。
　　前景能否坚持到底 
　　从限制官员的海外资产到控制官员子女海外留学,甚至是官员的婚姻状况,为了预防腐败,俄政府对官员出台了一系列具体的控制措施,还出台了专门的《反腐败法》。但从上个世纪末至今,俄罗斯的腐败情形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好转。
　　有批评者质疑,反腐仅仅是普京为提升个人形象而做做样子。对此,伊万诺夫表示:“反腐斗争既非公关,也不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不再关注更为严重的问题,它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专家指出,历史和传统影响,让俄罗斯许多普通人并不认为贪污受贿是非常严重的犯罪。如此观念之下,使得治理腐败不仅仅是一项简单的法律问题或者政治制度问题,而是一项需要彻底改造俄国国民灵魂的巨大工程。
　　一些媒体评论说,俄罗斯要想根治贪污受贿,需要的不是特别严酷的法律,也不是各种高调的运动和宣传,而是坚持到底的决心。
　　据吴恩远判断,俄罗斯反腐要想取得实效,最关键的是执政党的反腐力度要够强。政府又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肯定存在问题。因此,如果能够多一些监督机构,包括媒体的力量,那么反腐的成效肯定会有所改观。
　　“俄罗斯政府近期采取的一系列铁腕措施是有积极意义的,其作用在将来会逐渐显现。”聂资鲁预计,俄罗斯政府在未来将会继续走制度反腐之路,扩大成果,争取民心,巩固执政地位。
　　而俄“政治技术中心”主任伊格尔·布宁从当下的反腐看到了某种前景,他相信反腐将成为普京施政理念的一部分,将会有更多的反腐措施。在“生意人FM”电台的采访中,他指出,反腐触动了整个政治阶层,也会导致直接的政治后果产生一种新的政治生态。 （李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