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美国阿拉巴马州的政坛看成一个江湖，那么最近这些日子，这片江湖上的三大门派“掌门人”纷纷摊上了大事，惹得天下人竞相围观、耻笑。

    第一位是“立法”掌门人、州众议院前议长迈克·哈伯德。他两年前就因腐败指控落马，但审判一再延宕，直至近日，终于启动程序……

    第二位是“行政”掌门人、州长罗伯特·本特利。他在电话中对美女政治顾问极尽挑逗，结果被录了音，还遭媒体曝了光……

    第三位是“司法”掌门人、州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罗伊·摩尔。他引用圣经，推翻联邦法院通过的同性婚姻裁决，面临伦理指控……

    一个州三大权力机构的头号人物同时遭遇丑闻，在美国也算是创造了历史。眼下，阿拉巴马州政治体制的三大支柱已然“吱吱作响”，岌岌可危。然而，它远不是阿拉巴马州独有的一道“地方风景”，其背后凸显的是一个国家的“制度之殇”。

    哈伯德的“朋友圈”

    哈伯德是阿拉巴马州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他的江湖地位是在2010年州议会选举中确立的。

    长期以来，阿拉巴马州是民主党的天下，无论州长还是州议会，都牢牢掌握在民主党的手心里。权力的垄断造成政商勾结，腐败横生，民怨极大。

    2010年，时任州共和党主席、州众议院议员的哈伯德高举“反腐”大旗，推动制定了该州历史上最严厉的《反腐败法》，在州议会选举中，不仅将共和党候选人本特利送上州长宝座，而且带领共和党赢得州议会多数席位，一举结束了民主党对众议院长达136年的统治。哈伯德也众望所归地当选州众议院议长。

    其实，哈伯德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主，早在成为“立法”掌门人之前，就劣迹斑斑。

    为了获得百年名校奥本大学的广播和电视转播权，哈伯德先是买通校董事会，获得了其他三家公司的标底。后来，继续打通关节，居然让校方宣布取消招标，直接将合同交到了他的手中。这一单生意，让他获利数百万美元。

    2000年，身为州众议院议员的哈伯德，利用立法机关顺利通过了一项法案——“豁免田径、食品服务和运输部门在阿拉巴马州竞标的法律”，这些恰恰都是他垄断经营的领域。

    当选州议会议长后，有媒体曾披露：2012年1月至2014年9月间，哈伯德每月从东南部阿拉巴马州天然气区（SEAGD）收取1.2万美元，据称是因为他对当地经济发展提供了某种“咨询”服务。他究竟提供了怎样的“咨询”，对当地经济促进几何，却不得而知。

    当这份合同到期后，SEAGD又另外支付了哈伯德至少20.4万美元。至于什么由头，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此外，SEAGD还多次派他和妻子到巴黎“考察”，车船费当然由雇主支付。

    更加张扬的变相腐败当属哈伯德作为股东的工艺大师打印机公司了。在他担任州共和党主席之前，这家公司几近破产，资产不足140万美元，负债却高达340万美元。然而，在哈伯德手握大权后，这家公司便一手垄断了共和党所有与竞选活动有关的打印业务，美其名曰是“为共和党竞选提供独家服务”。就这样，哈伯德每年从中轻松获利数十万美元。

    为进一步实现收益最大化，哈伯德还创建了一些空壳公司，将工艺大师打印公司的主要资产转移出去，然后再返租给打印公司。如此一倒腾，就很难区分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了。用类似的手段，仅2010年，哈伯德就接受了上千万来自外州的政治献金。

    此外，他还用纳税人的钱给《暴风中的议会大厦》一书的“捉刀人”近10万美元报酬；为给自己的客户撑腰，不惜十几次投票强行修改相关法律；利用手中权力清理任何挡道之人……

    2014年10月20日，哈伯德被逮捕，被控犯有23项腐败重罪，可能面临最高20年监禁和每项罪名3万美元的罚款。

    涉案人员名单堪称一份阿拉巴马州的“权贵榜”，哈伯德的“朋友圈”也一览无遗，包括银行高管、地产大亨、议员、游说集团、前州长鲍勃·赖利、现州长本特利……

    造物弄人。4年前，哈伯德轰轰烈烈掀起一场“反腐风暴”，4年后，却倒在了自己制造的风暴中心……

    三权集体沦陷

    “行政”掌门人本特利摊上的事儿是一则桃色丑闻。

    故事的女主人公名叫丽贝卡·梅森，是本特利的前政治顾问。她是跟随本特利起家的，本特利对她一路关照。先是让她做了两年年薪10万的公务员，后来又为她张罗了一家咨询公司，员工就她一人，州长每年支付给公司的顾问费高达50万美元。梅森有一绰号——“影子州长”，传说州长的大小事务，皆要经她首肯……

    关于两人的私情，外界有所耳闻，尤其是去年夏天，本特利与结婚50年的发妻戴安娜离婚，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不过，没有证据，流言很快就平息了。可没过多久，一名突遭解职的前政府高官，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阿拉巴马州前执法局局长斯宾塞·科利尔与本特利共事多年，算得上圈中好友。可今年3月21日，科利尔突遭解职。次日，他召开记者招待会，宣称本特利和梅森早在2014年就有婚外情，他亲眼看过两人的调情短信，并且曾警告本特利，勿用公币为私情铺路……

     他还向媒体提供了本特利和梅森在2014年的一段电话录音，内容相当露骨，用词极具挑逗……

    录音一公布，本特利慌忙举行记者招待会，承认自己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否认两人肉体出轨，而且辩称自己的行为并不违法。

    不过，媒体可没那么好糊弄。除深挖本特利和梅森的私情外，没有忘记追问另一个疑点：科利尔为何突然遭解职？据科利尔本人说，他因为没有遵照本特利的授意在哈伯德案件调查中向州总检察长撒谎，故而遭此报复……

    真相如何，州检察机构已介入调查。如果属实，本特利可能面临弹劾。

    不幸的是，此波未平，一波又起。媒体又挖出一条旧闻：2014年，本特利去海边度假，到了5小时车程之外的科罗拉多州摩根堡时，突然发现钱包忘带了。于是，州警察开了一架直升机帮他取回了钱包，共花了纳税人4000美元。

    本特利申辩说：“我是让他们拿回我的钱包，可我没让他们动用直升机啊。”可身处风口浪尖上，谁会信你的辩解？

    如果说哈伯德栽在了“金钱”上，本特利栽在了“女色”上，那么“司法”掌门人摩尔则栽在了“信仰”上。他因拒绝承认同性婚姻，命令州政府官员不给同性伴侣颁发结婚许可，公然违抗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将宗教凌驾于法律之上，于5月初被停职，现正接受调查，可能因此受到起诉。

    这已经不是摩尔法官第一次出于个人宗教偏见而遭停职了。上一回是因为他将一块2吨重的十诫碑置于州司法大厦内，违反了政教分离的宪法而遭罢免……

    眼下，阿拉巴马州的“三驾马车”都已脱缰。如果三人均遭起诉的话，阿拉巴马州的政坛势必迎来一场新的风暴……

    制度之殇

    所谓“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阿拉巴马州的政权更迭，不过是从原先民主党的全面腐败，变成了共和党的全面腐败，中间“无缝对接”。

    阿拉巴马州因为三位政坛大咖同时犯事而被冠以“腐败之州”。但背上这个恶名，它恐怕会觉得有点冤。总部位于华盛顿的非营利组织“公共诚信中心”的一项评估报告显示，在腐败程度一项中，按照被判有罪的官员数量排名，阿拉巴马州仅列第十二位，排名靠前的有佛罗里达州、纽约州、得克萨斯州、新泽西等州和华盛顿特区等。

    可见，腐败不是阿拉巴马州的“地方病”，其背后掩盖的是一种普遍的病态政治文化：一方面，政治由少数精英把持；另一方面，广大民众对政治漠不关心。久而久之，权力的天平自然倒向一边，直至倾覆……

    同时，它也凸显了制度之殇：政府支出和政治献金不设上限，只要有足够的钱，甚至可以买下整个政府，利益集团成为政策制定的核心力量……这种畸形的政治制度是造成腐败的重要原因。

    只要病态的政治文化不根治，只要畸形的政治制度不矫正，那么前有阿拉巴马州前州长被定罪，后有伊利诺伊州州长沦为阶下囚，而哈伯德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被审判的人……（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