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的力量
写字时,不小心掉了一滴墨在纸上。墨滴很小,露珠一样轻轻颤动着,黑曜石一样闪着透亮的光,甚是可爱。我痴痴地看着它,想着该不该将它拍下来,放到网上让朋友们猜一猜?但我没有拍下它。因为它正以我看不到的速度往四周渗透,等我发现时,它已经软塌成了很丑的一滩墨迹。我只得去拿纸巾,但无论我怎么吸怎么擦,这张纸都恢复不到先前的样子了,被洇染的地方一团乌黑。最后,我不得不将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小小的一滴墨,不仅毁掉了一张纸,还毁掉了我辛苦构思起来的一段文字,着实懊恼了一阵。但是,将责任归咎于一滴墨,似乎又太牵强了些。想想:如果我小心一点,笔头收得快一点,这张纸是不是就幸免于难呢?如果我不被墨的表面迷惑,早点吸走它,那个污点是不是要小一点呢?一次不慎,造成一次小小的不可挽回的后果,看来,还是不要低估了一滴墨的力量啊!
一滴墨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唯物者说,它可以染污一缸清水,唯心者说,它可以染污一个政权。水污了可以换,可以倒掉,政权呢?政权是国家的核心,是党性、人性的主体结构。政权的污点,就是国家的污点,也是人性的污点!一个政权有了污点,是擦不掉,也吸不走的。它会像霉菌一样,慢慢渗透到国家的内瓤,摧垮党性的意志,朽败人性的至纯至美。
纵观历史,多少高官被这一滴墨蒙蔽了双眼,引入了歧途,最后被摘了乌纱帽,至处以极刑。这一点,明太祖朱元璋是做得最干脆,也是最严酷的一个。随便翻一翻明朝的卷宗,都能腾出一股凛然的杀气。据说,当时贪污钱财六十两银子及以上者,便处以绞刑后剥皮实草……
六十两银子和现在动辄上万上亿的贿赂相比,实在不过尔尔,甚至还算不上一个贪字。但朱元璋却朱笔一掷:杀!这个杀不是战场上的杀。战场上的杀是血性、是理想、是挥斥方遒的大将气度。这个杀是震慑、是标尺、是肃清政权的一把利刃!肃清官道,从古至今,都是一场不能终结的马拉松赛,到了洪武年间,这场马拉松赛终于有了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于是,官道颤抖了起来,蠹虫们纷纷现形,乱哄哄的官场如退潮的海水,总算安分了一些日子。只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诛杀,未免让史页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味,叫后人有些不寒而栗。
但又能怎样呢?一滴墨确实太小,放到水缸里很快就会被稀释掉,但若不加以控制,它就会无限地渗透、污染,等到大片洇湿大片腐烂,收拾起来就迟了。所以,当后来的死刑趋于人道后,身处一片污泥中的海瑞不得不大声疾呼当恢复明太祖剥皮实草之刑……
这是无可奈何的疾呼。从这样的疾呼中,我们能够想象当时的官场混乱到了什么样子,当时的政权又萎靡到了什么样子。这声疾呼就像一束强光,瞬间照亮了大明朝的半壁河山,将一些官吏照得无所遁形,给民生带来了幸福和希望。立场决定人的意志!在当时的环境下,海瑞不受大势影响,始终将百姓和朝廷的利益放在首位,冒死与恶势力斗争到底,无疑是一枝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一轮惠照民生的朗月。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于成龙、张伯行……焦裕禄、孔繁森……他们以己为标杆,用高洁的灵魂将这束强光高高举起,在漫长的官途中依次传递了下来。于是,天空明亮了,官道通畅了,茫茫雪域不再寂寞,因为这里开出了良善的花朵……
近荷者清,近墨者黑!荷之所以高洁,是因为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这样的生长却是非常艰难的。因为它不仅要有坚韧的耐力,一点一点顶破淤泥,钻出水面,还要有专一的内心,才可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像海瑞、包拯那样,长成一片人人敬仰的风骨。而墨太黑太稠,人一旦沾染就无法洗清,哪怕是小小的一滴,也会毁掉所有的清白,就像这张白纸。所以,做人当以荷为鉴,做官当以人为镜,朴实自然,远离“黑墨”,这样无论人道还是官道都会政通人和、明德惟馨!(澧县 余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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