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传统的鬼节。大山深处的某出村路口，人们三三两两来到这里，焚烧纸钱，祭奠自己的先人。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娘，拄着拐杖，颤颤悠悠来到这里，把竹篮里的祭品一字排开，然后便是点燃一刀冥币，一阵山风掠过，灰飞烟灭，老人嘴里念叨：“小六子，你回来吧!小时候穷怕了，长大后竟走了错路，变得那么贪婪，怎么也吃不饱。老娘备好了家常便饭，不让你当个饿鬼……”

　　大娘嘴里的“小六子”，是山里走出去的一个大人物。在家排行老六，在那个饥馑的年代，大娘的孩子有三个相继夭折，后来丈夫也患肺痨去世，大娘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最小的“小六子”也算争气，“文革”后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知名大学，毕业后便分配到某省省城的政府部门，一路走来，保持大山一样纯朴的本色，克勤克俭，努力工作，入党、升职、一步步当上了“厅官”。大山里走出去的孩子，始终没有忘记这里的乡亲父老，他通过各种渠道，为这里修了路、通上电、安装了路灯……好事一件件、一桩桩，乡亲们都记在心上，夸赞大娘有福气，生了一个好崽，这般有出息。

　　儿子出息了，自然忘不了加倍孝敬母亲。夫妻俩多次要接母亲到省城享福，都被母亲坚拒，因为，大山才是她的根、她的魂，大山里，埋着她夭折的三个孩子还有亡故的丈夫。“我这辈子怕是享不了城里人的福了，只要你们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在乡下也喝蜜一样甜”。儿子见母亲不愿随他们一起生活，便加倍孝敬母亲，每次回家，小车后备箱里总是塞满了母亲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高档物品，留下大把大把的钞票。母亲急了，不肯接受：“你们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啊?还有小孩读书，这些东西、这些钱，什么来路?我一个乡下老太太，粗茶淡饭惯了，用不了这些。”儿子忙说：“您老为儿女苦了一辈子，现在孝敬您理所应当，放心，儿子不偷不抢，来路干干净净”。母亲再三叮咛：“你现在是公家人了，但不能忘记本分，千万不要贪啊!当官就要当好官，做人就要做好人。”儿子忙应承：“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从何时起，儿子渐渐淡忘了母亲的叮咛，也把党纪国法置之脑后，从开始时的对送上门红包的欲拒还迎，发展到后来的索贿受贿，甚至买官卖官，在贪腐的路上越走越远。最后终于东窗事发，组织对他进行调查。他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组织多年的培养教育，更无颜见老母乡亲，得知被调查的消息后变得精神恍惚，甚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从10楼的家中窗外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风风光光从大山走出去，回来的仅仅是一个冰冷的骨灰盒，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的情景何其凄惨，以致成为风烛残年老人心里永远的痛!“小六子，回来吧，你给我清清白白地回来!我不求你当官、也不求你发财，只要和娘在一起本本分分过日子就够了。”

　　山风，挟带着大娘悲恸的呼唤声，飘过山岗，传向远方……

　　桃江县松木塘镇桃锰社区 朱金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