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冬，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两条鱼

　　小年前日，大雪如期而至，冰凌满地。

　　“张书记啊，在哪……急事。镇码头车站等你。”电话里，我联系的贫困户老朱声音急迫、吐词不清。

　　“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就来。”不敢耽误，我连忙往车站赶。

　　街道上银装素裹，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挂在房檐上，远远看见坐在摩托车上的老朱。

　　“家里出啥事了?”我焦急地喊着。

　　老朱双手插袖、立领缩头，身披茸茸雪花，脸颊冻得通红，雨靴上满是泥浆。

　　“嘿嘿!家里都好，没出事。今天把鱼塘干了，婆婆子挑了两条鱼叫我给你送来，感谢你这些年的帮助。”老朱边说边从后座上解下一个蛇皮袋塞我手里。

　　“按你的主意，今年的鱼没吃饲料，全部割草喂糠。今天几百条鱼全部卖完了。你帮忙找的6个客户一下就买了200多斤。这两条鲭鱼是婆婆子挑出来给你留着的，给你拜年呢。”

　　“我家里年货都办齐了，鱼我不能要。”我连忙将蛇皮袋还给老朱。

　　“你不要，婆婆子会埋怨我滴，我走哒。”说完，老朱留下蛇皮袋，发动摩托车踉踉跄跄地走了。

　　“路滑，慢点开，小心点。”我冲着老朱的背影喊。

　　街上，风雪中，留下无所适从的我，还有老朱的两条鱼。

　　心病

　　两条鱼提在手上，病却生在了心里。回家的时候，我满腹心事：老朱家曾因病，子女就业无门路，缺技术，被纳入贫困户，2017年底虽已脱贫，但脱贫不脱政策，指导扶贫工作是我的份内之事，现在可好，贫困户反倒给我送来两条鱼，如何是好。

　　“你当时就不该拿，纪检干部连这点事都拎不清。”回家后，妻子直埋怨我。

　　“当时老朱车都骑走了，提着鱼又赶不上摩托车，总不能把鱼丢街上不管吧。”

　　“你明天趁早把鱼给他送回去。”妻子严肃脸。

　　“鱼不能直接还给老朱呢。”一旁的老娘发话了。“人家是给你拜年，把咱当亲戚走呢，你家亲戚来给你拜年，你会把东西退给人家啊?何况他年纪比你大，又没求你办违纪的事，你直接退给人家，老朱家会认为咱瞧不上‘穷亲戚’。”

　　“婆婆，那可咋整啊?”

　　“按农村的礼节，过年咱是要给他回礼的。老朱不是好口酒吗?你给他打十斤粮食酒，给他孙儿包个红包，再买点水果。咱不亏人家就行了，都是个心意。”

　　拜年

　　腊月二十八，上趟冰雪尚未消融，又迎来一场风雪。

　　“朱叔!婶娘!拜年咯!”我站在老朱家院子里喊道，一边把酒、水果从车上搬下来。

　　“哟!稀客啊，张书记来啦。”老朱热情迎出来，“外面风寒，快到屋里烤火。”

　　围在火塘边，空气中弥漫着腊肉腊鱼的烟熏味，我说：“俺老娘叫我给朱叔和婶娘拜年呢，今年应该还行吧?”

　　“日子越过越红火，这些年感谢你呢。前年我住院，你跑上跑下给我解决了大病救助;给朱华俩兄弟联系了工作。去年，你给孙儿落实读书的补贴。今年，你要我养生态鱼，给朱华俩兄弟介绍了更好的工作。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和你婶娘都记着呢......”老朱感慨。

　　火塘的火，映红了老朱的脸庞，干柴发出霹雳拍啦的声响，火星直溅，埋在火灰里的地瓜正冒着香。

　　“明年，我计划继续搞鱼塘生态养殖;另外，再搞稻田虾养殖。这样收入会更好。”老朱对来年憧憬着。

　　“搞稻田虾养殖好，现在县里正扶持，资金、技术都对贫困户倾斜。明年我们还要常来常往，经常走动。”

　　“你在，我心里就有底儿，我这个穷亲戚就是一块牛皮糖，黏上你了。”大家笑开了怀。

　　屋外的雪依然下个不停，但屋内已温暖如春。(安乡县三岔河镇 张创业 朱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