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迅垚

　　《瞭望》新闻周刊最近做了一期关于“权力期权化”的报道。所谓的权力期权化是指领导干部在位时,利用权力的影响,为某些企业、个人牟取非法利益,为规避风险,他们不是当即从对方手中兑换好处,而是等到退休之后以下海经商、到企业任职等方式谋取更大的利益,用现在的权力换取未来的好处。

　　用金融术语形容这种关系非常恰当。金融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人类交易的时空范围和参与人数扩大,人们无法将所有交易通过物物交换完成,而跨时间跨空间完成交易就需要双方有信用,金融的本质保证了这种信用。在腐败官员身上,我们容易看到的多是短期交易,即刻兑现,之后双方关系立刻撇清,但容易留下证据授人以柄。而权力期权化则将权钱交易金融化,通过拉长时空规避短期风险,等到有权方安全着陆,再通过双方已经形成的信用完成利益交换。这个过程对于权力的监督方来说很难抓到证据。因为在这一交易的初期,即使你可以证明为对方谋了好处,但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有权方拿到对方的好处,贿赂罪就很难成立；而在交易结束的时候,即使你可以证明有权方获得了好处,但这种好处又可以通过其他各种名目正当化。所以,权力期权化是反腐工作中最难突破的。

　　对于权力期权化,我们现在多数着力于采取消极被动的反贪方法。比如有人建议应当对领导干部离退休进行严格审计、对离退休领导干部进行长期跟踪检查等。这类建议多数缺乏可行性,且不说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即便审计出有问题,也无法确认他们的收入来源具有非法性。要解决这一问题,必须从源头探讨权力期权化的本质。

　　权力期权化之所以能够实现,核心在于“权力能够被寻租”和“期权能够实现”。

　　权力能够被寻租是因为权力缺少监督,目前监督机制容易流于形式,下级对上级监督缺乏权力支撑,平级之间监督缺乏保障,上级对下级监督缺乏了解,而群众监督、舆论监督更显得滞后。而之所以出现监督缺位,本质上还是因为目前的制度下,监督机制不能发挥作用,权力能够轻易越过监督机制无限扩张,从这个意义上说,权力期权化是一个制度现象。

　　而期权之所以能够实现,本质上是由于双方形成了信用。试想,如果官员给予了企业好处,而企业在其退休后不兑现当初承诺的利益,那么权力期权化也就无法实现。然而,官员不担心企业不兑现当初的承诺。因为官员在权力出租的时候一定会选择以他为中心、以人际亲疏为度量的差序格局,这个差序格局中每个人都会遵循熟人社会的信用规则。这就是社会上常见的你帮我一个忙、我回你一个人情的现象。没有人会担心另一个人突然人间蒸发,除非他不需要再在这个圈子中混。

　　熟人社会的信用逻辑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现代商业社会还未取代关系文化根深蒂固的传统社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权力期权化就是一种文化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