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

　　周厉王倒台的故事人们并不陌生，究其原因，却也和“监督”两个字有着密切关系——周厉王是一个喜欢“监督”又排斥“监督”的人。
　　
　　他喜欢监督百姓。他的残暴统治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怨恨之言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周厉王大怒，派出耳目对民间进行监听，凡是听到有人对国事口出怨言，便抓起来杀掉。百姓一时不敢再说话，只能用眼神互相传递着心中的不满。
　　
　　另一方面，周厉王又排斥他人对自己的监督，这表现在他拒绝接受臣下的劝谏。对于他“监督百姓”的做法，召公曾劝谏说：“堵塞言路就好像堵塞河水，一旦水积攒多了，就会把堤坝冲毁，伤人必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对水流应该进行疏导，对民之怨言也应当让他们发泄出来。如果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话，能坚持多久呢？”对于召公的苦口婆心，周厉王置若罔闻。
　　
　　在周厉王倒台的故事中，还有两位人物应引起注意。
　　
　　一个是荣夷公，周厉王的宠信之臣。他为了满足周厉王的物质欲望，出了个收取专利税的主意。百姓无论是采药、砍柴，还是捕鱼虾、猎鸟兽，都必须纳税，甚至连喝水、走路也得缴纳钱物。
　　
　　另一个是芮良夫，他听说周厉王欲收专利税，便对厉王说：“周王室恐怕要衰落了吧。为什么这样说呢？荣夷公是个只知专利而不知大难将至之人。利，是天地所载的万物生出来的。天地万物之利，天地间之人皆应有之，怎能一人专而有之？专利必触怒众人，招致大难。教给周王行专利之法，周王的位置能长久吗？为人之主者，应该将利益广布于上下之人，让人神百物无不得利。即使做到这一步，还要日夜警惕生出民怨。周朝历代先王布利施益，所以能延续至今。如今大王要学专利，这怎么行呢？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如果大王重用荣夷公，则周朝必败。”
　　
　　芮良夫所说的“布利”并非布帛之利，“专利”也不是今日专利之概念。布，即布施，分布。布利，即把利益分布与众人，让众人得利。专，即专有，独占。专利，即利益独揽。有人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重义不重利。这是一种误解。利为万物所生，应归众人所有——芮伯的这番话，正是数千年以前中国人对于利的认识。
　　
　　事情本该如此，却往往并不如此。人类社会几千年历史中，尊者受益，卑者失利；贵者受益，贱者失利；富者受益，贫者失利；治人者受益，被治者失利……时至今日，专利者也并未完全灭绝。盗贼是可恶的专利者，他们或偷或抢，从受害者那里夺得利益；制假、贩假者是可恶的专利者，他们骗走了买者手中的钱，并未给他们相应的利益；贪污腐败者是可恶的专利者，他们获利于百姓，贻害人民。
　　
　　周厉王未听从芮伯的警告，国人暴动，丢了王位。这虽然早已成为历史，可我们似乎仍能听到芮良夫那来自数千年前但力度未减的警告：布利则生，专利则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