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 悟透人生
“下面我代表本庭宣布,被告原清连市市长唐希文因在任职五年期间收受贿赂款达一千二百三十八万元,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法官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不服……”被告席上昔日风光的“诚廉爱民”市长唐希文惨白的嚎叫挣扎着,一幕幕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七岁那年,他和爷爷一起去赶早集,一路上调皮好动的他发现草丛中一个钱袋,那是厚厚、皱皱巴巴的一小袋钱。爷爷瞅了瞅,锁好钱袋口,放下背上要卖的山药,抽出旱烟管咋吧咋吧的抽起来。等到七岁的他自个累得玩不动了,才见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盯着路边草丛一丛一丛搜索过来。爷爷这才不慌不忙的迎上去,问明果然是钱袋主人后,爷爷把东西塞回他手里,说声:“把钱收好咯。”就拉着他顶着已是正午的太阳回家了。路上他仰起头问:“爷,那些钱是不是可以买很多东西啊?”爷爷轻轻抚摩着他的头说:“‘信’是咱立身之本,这‘本’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七岁的他还不懂“信”有多重,可隔着30年的光阴,已身陷囹圄的唐希文感到那慈爱的抚摩变成了重重的敲打,整个脑袋剧痛起来。
画面却仍在延续着。他看到身为清连市市长的自己带着亲切的微笑为爱民工程“怀民医院”奠基剪彩;一会他又在市人大会上痛心疾首的责骂那些贪污腐化分子,要肃清败类;他一会又频频亮相于市电视台前,义薄云天的解除各类民众难题,被呼为“唐青天”。
另一面他看到自己得意洋洋的驾着名义上是一企业老总实为己用的高级奔驰小轿车载着年轻娇媚的小蜜去了省城。在五星级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里,他宛如皇帝一般享受着一切。他得意神气的对小蜜说:“做人要聪明点啊,一生太短,要会享受。我不是不收钱,但只收大鱼。你知道怀民医院吧,宏远集团老总给了我一百万的红包,我就把工程给他啦。我哇,从不在那土不拉几的小地方消遣,要享受,就要这种感觉,哈哈哈…….”那般得意至极的狂笑化成魔音开始在唐希文抽痛的脑中回荡……
唐希文出生在陕北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命中注定贫苦、渺茫。但他很聪明,很小就开始学着帮村里的老药医——他的爷爷上山采药,一直坚持读到了县高中。学习上很发奋的他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千里之外的一所重点大学,可是巨额的学费似乎让他飞出农门的希望成了泡影。
绝望的他借遍全村也无法凑足三分之一的学费。回家的路上,一向坚强的他再也忍不住的抱着路边一棵大树号啕大哭。他真的不甘呐。
哭累的他靠着树干滑坐下来,却感觉地下软鼓鼓的。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唐希文的心一下子怦怦直跳起来,他迅速拾起包,四下环顾无人后,颤抖着手急切的扯开拉链。里面是厚厚的几叠文稿资料,一只笔和一本记事本,唐希文仍不死心的急切搜寻着。果然,夹层里他触到了自己想找的厚厚的一叠东西,凭感觉他知道这是一大笔钱。想都没想,他就狂喜的紧紧抱着包往家里冲。“这下有救了”他心里想。但在半路上,已死去了三年的爷爷的面容却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信,是人的立身之本,‘本’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娃,以后面对的东西会很多,你可不要忘本啊!”
“诚信,是我们唐家的祖训……”一句句话像鞭子一样开始抽打着十八岁的唐希文的心,他没法再往前走了。唐希文又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原处,心里开始有一种坦荡的快乐。
事实上正是这个包开始改变了他的命运。那个包的主人原来是省城的一个记者,他来唐希文所在县进行该地区的农村发展情况调查,路过他们村时,不慎把装有重要资料和钱的包忘在了休息的树荫下。
唐希文的诚实深深的感动了这个记者,当他了解到这个还他包的小伙子还是一个极度缺钱上学的大学生时,遂连夜将唐希文的困难情况和他拾包、还包的事迹写成报道投到了当地的报社。
这个报道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很多人都被唐希文的诚信所感动了,他们纷纷要捐资助他上大学。但唐希文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好心人的帮助,他觉得, 一个男子汉的自尊使他不能接受这些资助。于是,他到县工商银行选择了为他提供四年全部学费和生活费的无息贷款。这在诚信机制尚未成熟的当时,身无一分抵押金的他就靠他的诚信贷到了一笔宛若天文数字的钱 ,也让他的人生开始走向了外面精彩和广阔的世界。
犹记得那天上午,他在县工商银行行长宽敞的办公室里第一次以一个男子汉的身份和一个大人做着一项重大的决议。当唐希文在贷款单上缓慢、郑重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的时,他感到无比的激动,光荣,压力和自信。临别时,行长轻拍他的肩说:“小唐啊,我希望你明白,这笔钱不会成为你信誉和良心的底价。
十八岁的唐希文带着父老乡亲的期望和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种种向往进入了大学这个光鲜、新奇的世界。
来自于小山村的唐希文是带着最真、最诚的梦进入大学的,但他发现这里有来自城市与乡村的隔离,有富裕和贫困的挣扎。特别是同寝室的另外三位室友合伙买了空调和电脑后,自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憋屈与自卑。他只有将无法平等的无奈、痛苦尽情发泄在篮球场上。山里人的矫健和极好的耐力为他赢得了“小球王”的称号。
这天,唐希文班和同系另一班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唐希文的存在无疑令对方输得太难堪。当距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时,对方前锋故意撞倒了唐希文,还狠狠踩着唐希文的脚说:“山里野人,还他妈贼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上球场要穿球服和正规球鞋懂吗?瞧你乡巴佬的熊样。”对方的队员们都围着唐希文轻蔑的嘲笑着。十九岁的唐希文感觉自己的脸上像火在烧一样,脸色由通红变成酱紫、铁青。年轻气盛的他爬起来照着对方的脸就是狠很的一拳,一场混战开始了。结束时,满场的“打手”趾高气扬的走了,篮球场上只趴着被揍得再也爬不起来的唐希文。
随后学校的通报就下来了。唐希文差点被开除,是班主任的求情才改成了留校察看。唐希文这才知道那个侮辱自己的是这个学校财神爷的儿子,有钱的他在这个学校几乎为所欲为,无人敢招惹他。
唐希文在那天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变了。钱,真的可以主宰一切吗?怀着一股恨恨不平的迷惑,他开始乖顺安静的生活着。他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他苦涩于自尊被践踏的屈辱,但没有钱和背景的他必须靠大学这个通行证进入城市,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四年的时间是短暂的,唐希文面临毕业求职。
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的他却面临找不到工作的困境。最后,一个平时成绩、能力差他很多却顺利进入一企业管理层的同学告诉他:“钱和关系可以为我摆平一切,你所有的远不如钱来得方便。”
唐希文感到一种被撕裂的痛苦。他发誓要挣钱,要把把这个世界弄颠倒的钱拽在自己手中。
就业不成功的他在苦闷徘徊时偶遇一位少年时的好友。对方早已脱去乡村土气变得自信、富有像城里的大老板。在这位老乡的诱导下,唐希文把自己四年所有的积蓄和向同学借的500块钱都投到了他的厂里。唐希文做梦都被钱不断生钱的狂喜所惊醒。
可是一周过去了,一月又过去了,老乡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唐希文在四处打探中独自品味着被欺骗的痛苦和无路可走的绝望。但,一颗不屈的心让他选择逃到南方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一切。他发誓他要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唐希文是聪明的,在破釜沉舟、卧薪尝胆的决心和激励下,他忍人所不能忍,吃别人不敢吃的苦,从一个国企工厂最普通的工人坐到了这个城市最高行政领导人的位子却只用了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里的挣扎、屈辱、痛苦、背叛、用尽心机的夺取、日日的左右算计......终于让他在十年后熬出了头。
再不若年少时的轻狂冲动,他在十年的磨砺中变得圆滑成熟、世故与虚伪。他成了一个最成功的演员:人前,清廉公正爱民如子;人后,大肆敛财挥霍无度。
但,善恶终有报。
唐希文正面形象的深入人心,使该市一记者产生想以他为原型写一当代好官的纪实小说。记者在不动声色中打探到唐希文的出生背景,还不远数千里来到了当初生养他的小山村。但在调查中记者却发现唐希文的乡人并不知他的成功与辉煌,并且已功成名就的大市长居然还欠着县工商银行一笔十八年前的贷款。这无疑于与平时唐希文自己所宣扬的诚信意识与正面形象不合的,记者在疑惑中开始暗暗调查起唐希文。
半年后,一篇《“唐青天”?巨额卖官,收受贿赂款达千万人民币!》在清连市引起惊涛骇浪。地区检察院迅速采取行动,从被“双规”到审判罪名成立不到半年时间。
“提死刑犯唐希文,即日九时行刑……”
“不…我不要死……不……”唐希文哭喊、挣扎着。
“希文,醒醒……快醒醒……”
“不,啊…这是在哪里?”唐希文自梦中惊醒过来。
“你昨晚喝醉了,做了一晚上的恶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不知你梦到了什么。”
“只是一场梦吗?”唐希文异常惆怅又异常庆幸的喃喃自语到。“我的人生不应该是那样的,我不会让自己走上那条不归路。”
“小杨,我欠你的500块钱下个月再还你。”
“怎么,找到你骗子老乡啦?”
“没有,我不找他了。今天去工地上看看。年轻,有力气,总不会饿死自己的。”
唐希文迎着灿烂的朝阳坚定的大踏步走出门。
唐希文知道那个梦就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他不会因为任何事而逃避,他要坚守他的人生之本——“信”。(沅江市纪委 刘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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