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信于民

王安石有诗云:“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这是对商鞅变法取信于民政出必行的高度褒扬。
贾谊的《过秦论》里总结了秦朝二世而亡的诸多原因,其中,“仁义不施”是最核心的原因。在中国古代家国同构的政治话语中,仁义是对一个政权的要求,施行仁政的政权,往往对权力获得的基础都有清醒的认识。在仁政施行的社会,民众普遍感受到被尊重,政权由此获得民众的认同,这个政权才稳固。秦朝速亡的根本原因是丧失了民心,失去民心是从失去民众信任开始的。
贾谊沉痛地说:“秦非不欲治也,然失之者,乃举措太众、刑罚太极故也。”可以说,秦的制度是高度有效的,秦国的崛起和之后秦朝大一统的建立,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这套制度。这套制度最大程度上动员了社会,最大限度上使用了民力,使国家意志和国君意志高度贯彻,使一个相对落后的国家快速强大起来,秦国百姓的命运正是通过众多的举措和极端的刑罚带来的。
秦的先人并不是周王室或功臣等贵族出身,经过500多年的辛苦经营,其间虽然出现了秦襄公和秦穆公这样的有为君主,但是仍然被东方各国轻看。其民朴拙而尚武,重视自己的部族身份,愿意效力于国家,实现本部族与其他各国平起平坐的荣光梦想,同时实现个人理想。秦孝公的立志奋起可以说是有民意基础的。不仅是秦孝公选择了商鞅,秦人的部族理想和诸国争霸的历史时代也选择了商鞅。但是功业这种东西,走得好了会成就伟大,走得太急了就会滑向功利。商鞅的初衷是帮助秦孝公励精图治,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后来酿成悲剧,就在于急功近利,甚至可以说不择手段了。
仔细研读《商君书》可以发现,商鞅变法的思想根基,是用最快的速度和最有效的手段,使民尽其力为国所用,也就是把民众作为国家的工具使用,工具理性超越了价值理性。上古时代,种族部落整体和其成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不把个人当人看,部族无论光荣还是耻辱,落到个人身上终归是耻辱。百里奚被秦穆公从市井救赎出来的故事之所以感人,是因为秦穆公不以其出身论贵贱,不但让百里奚从奴隶升为平民,还用之为相,这是对人的充分尊重。
《商君书》中有言:“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国大、民众,不淫于言。则民朴壹。”同样是以农耕立国,李悝改革的核心思想是“尽地力之教”,是在魏国地少人多的条件下提出的。魏国地少且容易耕种,打破身份限制而鼓励农耕,正好可以发挥闲置劳动力的能动性,符合魏国国情,也顺应了社会变革的需求,这是合理的。而苦秦之地不易耕种,秦国的生产力本来也落后,这种情况下,在仓廪已满的情况下仍然继续强调农耕以满足国家需要,这已经是对农耕者的役使了。况且李悝的尽地力之教针对的是土地,而商鞅强调的是用农耕劳作套牢百姓,使百姓无暇其他,从而达到可以简单治理的效果。所以他说:“民见上利之从壹空出也,则作壹;作壹,则民不偷营;民不偷营,则多力;多力,则国强。”
如果说,大力发展农耕还是符合时代要求的话,抑制商业发展则是完全为了强国而弱民了。商鞅主张对经商实行严厉的打击,私自经商者会遭到严厉刑罚。这样的结果,国库充实了,但民众全都被牢牢地禁锢在土地上。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如果商鞅能够更好地调动民众的积极性,发挥其主动性的话,则功莫大焉。
任何改革,最重要的是相信民众、让民众充分发挥智慧,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才是真正的取信于民。(曹颖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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